荡魔_第一卷山鬼谣 第七章 姐妹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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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一卷山鬼谣 第七章 姐妹 (第1/1页)
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白幼君摇摇头,格外诚实道:“阿姐叮嘱过我,不许我说。”
    赵蟾状似平静,但内心翻涌不停。
    有些问题不需要问出口,比如最简单的两姐妹是不是修行者?她们为何肯定他确实接触过一头山鬼?为什么选择他而不是王焕……
    这些问题的答案已经躺在了他的心中。
    易身而处,换成是他,同样会挑选更好控制的少年。
    王焕是游居镇斩妖司的力士,县城、府城都是有名册登记的。
    至于所谓两人是白玉卿钦点的姻缘,赵蟾压根不会信、不敢信。
    镇子倒是有说书先生,经常说那书生与狐娘故事,引得年轻人内心骚动,可赵蟾一个家徒四壁、又无功名在身的穷光蛋,他才不幻想天上掉下来个美娇娘。
    秋雨徐徐小了。
    赵蟾打算告诉她山鬼已经死了。
    反复权衡之下。
    他慢慢开口,勉力使自己的语气平稳,不让混乱的心绪表现在神色上:“白姑娘,实不相瞒,山鬼已经被斩妖司王力士斩杀在山上了。你们要以我为饵钓取山鬼的图谋,怕是不成了。”
    “哈,不可能。山鬼绝不会被你们斩杀的,你们杀的大概是替身。”白幼君信心满满答道。
    赵蟾急道:“我亲眼看到山鬼死了。”
    “郎君是让山鬼给骗了。”她浅浅地笑道,“山鬼是山中精气豢养的鬼魅,要杀山鬼,须得彻底磨灭它的形体,否则便如杂草,春风吹又生。”
    “山鬼没死?没被王大哥杀死?”
    “以游居镇斩妖司的能力,我敢断定,绝不可能杀的了山鬼。”
    白幼君注视着他,少年有一双狭长的眉眼,不同于她的细细长长,仿佛锋利的剑刃,双眼清澈无垢,像泉干净灵动的活水。
    脸庞线条分明,如被游居镇四面的山水增增减减过一般,从哪个角度去看,皆像一柄半出鞘的剑。
    反而是嘴唇变得柔和,不至于太过锋芒毕露。
    他在默默思考,紧抿着唇,唇线轮廓清晰。
    洗的发白的短衣湿漉漉紧贴身上,右手一直攥着斜插腰间的三尺桃枝,桃枝似乎是了不得的神兵利器,万一白幼君暴起发难,他马上就能绝地反击,用新长了嫩芽的桃枝斩杀了她。
    半晌。
    白幼君略微俏皮的问道:“我可以知道郎君的名字吗?”
    “赵蟾。”
    “传说月亮上有三足金蟾,所以称月为蟾,月亮上还有一座宫殿,叫做蟾宫,蟾宫里长了一棵很漂亮的丹桂。辛苦考取了功名的书生们,便被世人尊称蟾宫折桂。”白幼君眼睛闪亮的说道。
    赵蟾无动于衷,不理会她的示好。
    她怔怔看着赵蟾,又道:“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?”
    “嗯。”
    “你爹爹和娘亲呢?”
    “病死了。”
    “你只要愿意答应成为钓山鬼的饵,阿姐能给你两枚山鬼花钱,有了山鬼花钱,就可以换取很多很多东西,你就能过上好日子。”
    白幼君红着脸说道。
    她没说的是阿姐点了他们这一对姻缘。
    赵蟾的好日子,将来也是她的好日子。
    “我可以见见你阿姐吗?”赵蟾尝试问道。
    “呃,我得询问一下阿姐的意见。”
    “她今夜住在犀照客栈?”
    在客栈时,他便留意到了白玉卿和白幼君姐妹。
    “是。”白幼君迟疑少许,点点头。
    赵蟾猛地起身,看着雨势渐小的秋雨,“我想现在就见你的阿姐。”
    “好,好啊。”
    “走。”
    他依然提防着白幼君。
    小心锁好大门,白幼君在前,他默默跟在她身后,冒雨返回犀照客栈。
    一身白裙的白玉卿像是早知道赵蟾回来。
    她没有留在犀照客栈,而是撑着油纸伞踱步在无人的街道。
    犹如误闯凡俗的仙子。
    “阿姐!”白幼君挥手大喊,俏皮回到阿姐身边。
    也就在自家阿姐跟前,她才这么释放天性。
    躲在油纸伞下,白幼君道:“赵蟾要见阿姐。”
    此地离犀照客栈很近了。
    房檐下的灯笼亮着光,执拗照着自家一亩三分地,慷慨分出的几缕光线,染上白玉卿肤若胜雪的脸庞。
    阿萍不知不觉出现在犀照客栈门外,遥望着他们。
    赵蟾低下头,若说和自己年纪相差无几的白幼君是尚未绽放的栀子花,那么姐姐白玉卿就是正值黑夜怒放的昙花。
    美的不真实,仿佛风轻轻一吹,她便消散了。
    白玉卿看着淋雨的赵蟾,笑道:“我们姐妹来游居镇时,你就见过我们了。”
    “是,你们在戏班当中。”他规规矩矩答道。
    白玉卿乜了眼对这少年目不斜视的妹妹:“你是我点给青妹的姻缘,既然是妹夫,我就不会害你。”
    “不乐意?”
    赵蟾迟迟不回答,白玉卿眉角一挑。
    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,抬头凝视白玉卿:“我想确认一下,山鬼是不是真的没死?”
    白玉卿呵呵笑了声:“凭你和那上品锻体境的汉子,一定杀不了山鬼
    上品锻体境照样是凡夫俗子,算不了山上修士,想杀山鬼,委实自不量力了些。
    你现在该感谢山鬼不杀你们,否则,你早应是野外的尸骨了。”
    赵蟾没有发现她的脸上有撒谎的痕迹。
    “我明白了。”他道。
    “我等你答应成为钓山鬼的饵。”
    “我同意。”赵蟾认真问道,“什么时候行动?”
    这下,白玉卿眼中掠过一丝疑惑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难不成他来找我,只想确定山鬼死没死?
    若只有这一件事,青妹该告诉他了呀。
    “不急,等我找你。”
    “好,我住在弄岁巷第三栋宅子。”
    “嗯。”白玉卿颔首,她不怕他骗她。
    紧接着,赵蟾绕过她们,冒雨朝斩妖司方向跑去。
    站在檐下的阿萍不解的看着赵蟾的背影。
    另一边,白幼君叽叽喳喳诉说她和赵蟾之间的一切。
    于她而言,这是新奇的体验。
    “他的手一直紧攥桃枝?”
    “对!”白幼君点头,“阿姐,桃枝是法器吗?我猜是法器,可是他那么一个……那么一个穷光蛋,怎么可能拥有一件法器呢?!”
    白玉卿转身看向完全藏身夜幕的赵蟾:“该是一件法器吧?”
    她同样不确定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斩妖司。
    已经睡下的王焕,被急骤的敲门声惊醒。
    披上单衣,撑伞打开门,惊讶问道:“这就等不急了?放心,说是三十文铜钱,绝对不少你一文。”
    “王大哥,山鬼没死。”赵蟾喘着粗气说道。
    “山鬼?”
    “我们遇上的吃人妖魔叫做山鬼……”
    他把刚才发生的事言简意赅说了一遍。
    “进来说话。”
    两人进了屋。
    游居镇斩妖司实在是寒酸,屋外下大雨,屋内下小雨。
    “重新说一遍,详细些。”
    待赵蟾又讲了一遍。
    王焕沉默良久:“很晚了,你累了一天,回家休息吧。”
    “王大哥……”
    “放心,我知晓你是来提醒我的,但此事超过了游居镇斩妖司的能力,明日我会派人上报给阳县斩妖司。
    另外,镇子暗流汹涌,来了一些外乡人,他们都不是好惹的,你千万当心。”
    “好。”
    “我送你……”
    “不用了,王大哥早些休息。”赵蟾说完,跑进雨里,再反身关上斩妖司的大门。
    王焕撑伞打开门,站在雨中,待看不到赵蟾的身影了,他才返回斩妖司。
    赵蟾的右手一直攥着桃枝。
    仿佛他这位斩妖人,对少年来说,亦是害他的妖魔。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老板娘谢婉站在犀照客栈门前。
    白玉卿姐妹以及阿萍都不见了。
    “婉儿姐好。”赵蟾跑着道。
    “回家后记的擦干身子,莫着凉了。”
    “谢谢婉儿姐提醒。”
    到了家,赵蟾脱下湿了又湿的短衣,仔仔细细把身体擦干。
    尽管累了一天,他却毫无睡意。
    换上干爽的衣物,坐在木凳上,注视着又下大的秋雨。
    雨声犹如复杂的乐曲。
    今日发生的事,一波接一波,他只能小心翼翼的应对,像被风浪即将打翻的小船。
    重重吐出一口气。
    山鬼没死。
    那么今后他照旧会做噩梦。
    得知这则消息,他首先确认是不是真的,然后报给王大哥,顺便告诉王大哥白玉卿、白幼君的存在。
    “明天我就是斩妖司的斩妖人了,她们或许会因为我是斩妖人而有所收敛。”
    “私塾还是得接着去旁听,没有知识,万事皆难。”
    “剑技的练习不能断。”
    “婉儿姐不是普通人。”
    “婉儿姐身边的外乡人十有八九是修行者。”
    “我得罪了一伙商徒,就算仗着斩妖司的身份,他们也会忌恨我。”
    “王大哥对桃枝感到非常吃惊。”
    “我答应孙合给他那本书,他爹是镇子的捕快,但我成了斩妖人。”
    “有了钱就可以让老刘入土为安了。”
    赵蟾自言自语,说给自己听。
    既然睡不着,干脆在屋里练习剑技。
    攥着桃枝,抽、击、刺、点、崩、斩……
    直到满头大汗,才停下来。
    好不容易有了睡意。
    囫囵躺在梆硬的床榻上,将桃枝放在身侧才觉得安心。
    “我得想办法杀了山鬼。”
    ……
    这场秋雨到了天明才停。
    赵蟾擦掉额头的冷汗。
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昨夜他又做了噩梦。
    依然是猴眉、狗眼、牛耳、豹鼻、虎口的山鬼。
    翻转了个身,从床和墙壁之间的罅隙抽出一本破旧书籍。
    和他脑海那本奇书,有个六七分相似。
    起身后把桃枝斜插在腰间,带着书走出屋。
    院里积了水,孙合果然蹲在低矮的院墙上。
    “你要的宝书。”
    赵蟾走到墙边,伸手递过去。
    旋即,他退后几步。
    孙合的状态很怪异,仿佛魂不守舍,又似乎对世间一切都不在乎的生无可恋。
    “孙合?”赵蟾轻喊。
    像回了神。
    孙合咧嘴笑问了一句赵蟾意料不到的话:“你家长霉了吗?”
    “长霉?”
    “是,如果你家长了霉,那你得当心喽。”孙合笑嘻嘻道。
    左脸的硕大黑痣,伴着他说话一跳一跳的。
    赵蟾回头看了眼房梁。
    霉斑比昨日愈加无所顾忌。
    已然连成一片,犹如一块恶心的烂布。
    “下雨了才长霉了吧。”赵蟾说道。
    孙合嘿了声,扭头跳进自家的院子,竟然不要他觊觎多时的“宝书”了。
    赵蟾在原地等了一会儿,把宝书放在屋里的桌上,要是孙合记起来了,可以到他家来拿。
    小人物有独属于小人物的狡诈。
    赵蟾其实不愿骗人,但,总不能撬开自己的脑袋,让孙合把书拿走吧?
    他压根没有多大的道德感,只想让九泉之下的爹娘放心,孩儿真的在竭尽所能的活下去。
    站在院里未曾积水的空地上,拿起墙边被秋雨打倒的木剑,一丝一苟练习剑技。
    等到时间够了,简单用前些天采下的野菜煮了锅粥,就着咸菜,徐徐喝下去。
    洗刷了碗筷。
    赵蟾锁上门,小跑向斩妖司。
    晴了天,街道多了行人。
    游居镇虽是个镇子,实则也就比寻常的村落大上一些,百姓们低头不见抬头见,他上了街,登时就有人抬手和他招呼。
    “小蛤蟆这些天不去采漆,可有钱买米面?”
    “有的。”
    “小蛤蟆到哪去?”
    “斩妖司。”
    还有几位陌生的外乡人站在一旁,不知在低头交谈着什么。
    “赵蟾!”
    “张姐姐。”
    张翠翠站在馄饨摊后,朝他招手:“过来,给你留了碗馄饨。”
    “谢谢张姐姐,我已经吃过了。”
    “就你吃的那点野菜粥?还不够垫肚子的呢,听话,快过来。”
    “张姐姐,我……”
    “赵蟾!你是不是嫌弃我?才不愿意吃我做的馄饨?”
    赵蟾忙走到馄饨摊旁。
    “每次不说狠话,你都不会过来。”
    “张姐姐一个人挺辛苦的。”
    “坐下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
    张翠翠给赵蟾凳子,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馄饨。
    她回到摊子后忙碌着:“听你说是去斩妖司?”
    “嗯,王大哥同意我加入斩妖司了。”赵蟾舀了一个馄饨,吹凉了,放到嘴里。
    韭菜馅的,味道鲜美。
    “斩妖司啊……”张翠翠微不可闻的讥笑一声。
    转瞬说道:“赵蟾我可跟你说好了,斩妖司做的那些事都是脑袋绑裤腰带上的危险活计,你可一定想明白啊!”
    “王大哥看的起我,我总不能拂了他的好意。”
    “狗屁的好意!”她抬头瞪了他一眼,“那些妖魔不会吃韭菜馅馄饨,会吃人!”
    赵蟾一句话不说,慢慢吃完了一碗馄饨。
    “我吃饱了!”
    说罢,两文钱丢在馄饨摊上,跑向斩妖司。
    “臭小子!”张翠翠无奈喊道。
    她就是老刘说赚够了钱风风光光娶过门的张寡妇。
    今天是八月初十。
    日历上清清楚楚写着。
    宜,出行、祭祀、馀事勿取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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